「Hi人物」赵赵 他把骆驼牵入展厅，把冰箱放进沙漠

说实话，在认识赵赵之前，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。或许和社会给他贴上的“叛逆”“玩世不恭”的标签有关，又或许是因为他的作品有一种力量，让你不声不响就关注到他。或许你只看到他用电缆和骆驼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，但你或许不知道，赵赵的作品还被用作2017年横滨三年展的海报背景、2017年佳士得香港秋季拍卖“当代艺术日场”画册封底。在《Hi Art》的“2017年度十佳年轻艺术家”评选中，赵赵也以高票数被嘉宾票选为“年度最杰出青年艺术家”。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市场，这个2018年初当上父亲的大男孩，一直如鱼得水，得到了业界的高度认可，一切都堪称完美。

2018年初，赵赵生下了一个女儿。男人最温柔的称呼就是爸爸。这抱娃姿势，看上去还挺专业的。

嗨，艺术 = 嗨，赵赵 = 赵

我喜欢活在行动中，而不是活在想象中

Hi：2017年，你把一头骆驼搬进了798展厅，它就成了798的“网红”，当时对展览效果有什么期待吗？

赵：能实施“沙漠骆驼”项目，我感到很幸运。这看似简单的事情，其实有很多潜在的风险，比如把新疆养骆驼的人连同骆驼一起运到北京，难度就大得多。当然，展览在开幕当天还受到了“照顾”，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。

赵赵在2017年唐人当代艺术中心的“沙漠骆驼”展上。骆驼成为798网络红人。

Hi：像《塔克拉玛干计划》、《沙漠骆驼》等项目，投入的人力、物力、财力都比较大，你们是如何规划经费的？在实施过程中，有没有得到过任何赞助？

赵：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在消耗人力、物力和财力。首先这是实现塔克拉玛干计划的必要条件。在实施过程中，自然凸显出复杂的环节。在我的整个历程中，每一个环节都必然存在阻力，随时暴露出问题和局限，而这些问题是如此具体，以至于它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。我们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。我喜欢活在行动中，而不是活在想象中。既想让马跑，又想让马不吃草，这是虐待。

2015年10月，赵赵在新疆开始实施“塔克拉玛干计划”，耗时23天。他和30多人的团队从北京出发，携带100公里长的四芯电缆和一台冰箱，行驶近4000公里，到达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端的小镇轮台。赵赵和镇上的维吾尔族农民交涉，交钱接通电源。接下来，他沿着沙漠公路边缘行走，穿过一片胡杨林，向南朝且末方向行进。他用一辆改装过的“探路者”沙漠车和10台变压器，在沙漠中铺设了100公里的电缆，直至到达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。电缆末端，一台装满新疆啤酒的双开门冰箱接上电源，在空旷无人的沙漠腹地连续运行24小时。 七天后，这些电缆、变压器、冰箱一起运回了北京。

塔克拉玛干计划是我几年前就想实施的计划之一，但是我没有很好的资源对接这个项目。2015年，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总监郑林找到我，说想让我去那里办展览。我把这个计划汇报给他，他说不管怎样都会支持这个项目。我知道这个过程不会那么容易，因为我当时没有整体的成本支出计划。当时我只估算了一条100公里长的四芯电缆，加上10个变压器和电力公司的安装费，就需要200万的预算，还不算运输、工人等不可预测的成本。不是每个画廊老板和赞助者都能做这么冒险又理想化的事情。

当代唐人艺术中心“塔克拉玛干计划”展

你好：我很好奇这种作品是否容易出售以及什么样的人会收藏它们？

赵：我在创作过程中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，我觉得收藏我作品的人，应该不是喜欢简单作品的人，我认识的收藏家也不多。

2017年赵赵作品展“天空·星空”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举办

观众在作品《星空》前

地域性并不是我作品中令人好奇的元素

Hi：你的作品带有很强的个人烙印，比如很多作品都有西北元素。但现在你居住的地区发生了变化，这是否会影响你未来的创作？

赵：我一直在做跟自己有关的事情，对旅游没什么兴趣。我出生在新疆，新中国成立后全家搬到了新疆，直到上大学我才搬到北京。所以这个地区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好奇的元素，而是我对自身经历的一种理解。

自2009年起，赵赵开始在新疆各地向当地人收藏二手“英吉沙刀”，7年来，他已从不同个人和家庭那里收到上千把刀。

Hi：你的很多作品都是在别人的介入下创作的，这种“介入”的难点是什么？如何协调社会各方关系、调动资源？

赵：中国人比较自私，这一点也体现在家庭里，包括父母。正是这些人影响了你的世界观，我从小就知道这一点。大自然比较慷慨的时候，你看到那里的人都很好。不能说新疆大自然不慷慨，但那里生存确实不容易。北京也不好，不是环境不好就是人不好。我在作品里多次考虑过如何让这些人自然地参与进来。单靠我对他们人性的理解是不够的，我也是在过程中去了解他们。比如《西装》、《耳光与暗恋》、《皮鞋与家庭》就直接涉及到父母和陌生人的参与，有的甚至涉及到危险的行为。这种介入的难度超出了你的经验，所以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

赵赵2015年作品《西装》：为了在美国开展，赵赵花了10万元买了一套西装，这激怒了父亲。在母亲看来，只要给她3000元，她也可以仿制一套一模一样的西装。于是赵赵给了母亲3000元，让她买材料做西装；同时，他还邀请愤怒的父亲就此事写了一篇论文。于是就有了这件一家三口参与的作品。

你好：这种“干预”是你主要关注的重点吗？

赵：我希望我的作品和今天的现实有共同之处，也有矛盾之处。

赵赵2014年作品《耳光与暗恋，皮鞋与家人》，“耳光”是赵赵用右手分别扇对方左右脸颊；“暗恋”则是“在背后捅对方一刀”。

您好：您开设自己的工作室并创建 305 空间的初衷是什么？305 目前的状况如何？

赵：当时我把工作室分成了上下两层，一楼作为305空间，希望多办一些独立的展览；二楼继续作为我的办公室。305空间一直有办展的计划，还在商量，不过我来美国有段时间了，对展览也比较挑剔，所以最近一直没什么展览。

305空间、赵赵及一位国际艺术家

赵赵在305空间

如果你住在没有水的地区

但如果你需要水，就离开。

Hi：可能在很多人眼里，您身上有种“叛逆”的感觉，无论是性格上，还是作品上。

赵：我认为，所谓的反叛，只是对自己不信任、怀疑的体制的一种本能反应，其实这来自于这种性格的形成，也来自于基于经验的理性判断。

2017年，《赵赵：自画像》，大未来林舍画廊，台北

Hi：作为一位拥有丰富国际展览经验、受到国际艺术界认可的艺术家，您认为原因是什么？

赵：今天，我们的信息来源是一样的，但是从个人经历中输出的理解却完全不同。

2017年日本横滨三年展的封面是赵赵的《塔克拉玛干计划》

佳士得2017“亚洲当代艺术日间拍卖”封底

Hi：这种国际认可，甚至话语权，对年轻艺术家来说是一种优势吗？您觉得“走出去”对年轻艺术家来说重要吗？

赵：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没有水的地方，但你又必须依靠水生存，那就离开吧。你不能只等着下雨。如果你能依靠下雨生存，那你很幸运，但总有意外发生，更不用说人为的了。

赵赵在美国

Hi：所以您现在在美国和中国都生活也是跟有更好的环境和平台有关吗？

赵：我只是需要一个相对公平、自由的地方工作，身边没有那么多烦人的人、干扰和限制。

美国每日展览参观量

Hi：你如何分配国内和国外的时间？你主要在哪里进行创作？

赵：我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，哪里能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，我就去哪里。

Hi：国外的工作室条件怎么样？和国内有什么不同？

赵：我没听说过欧美有强制拆除艺术家工作室的事情，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保障，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创作，没有地域限制。

赵赵在洛杉矶

Hi：作为认可度和受欢迎程度超越很多同龄人的80后艺人，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？

赵：我觉得这个有点偏颇，我从中国最偏远的西部来到北京，再到美国，我家不是富二代，也不是官二代，我自己一个人走过这条路，从来没有停止过奋斗。这个世界是公平的，你付出多少，就会得到多少。另外，我想做一件事，我不会想着能得到什么，我更在乎的是，在这个过程中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
图片提供：唐人当代艺术中心、赵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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